最近發生一個奇怪的現象。每當我坐下想要進行書寫計劃的時候,眼皮就不由自主的黏在一起。並非單純的疲累,我可以做諮商或教學一整天,精神亦亦。但是一旦進入我自己的創作,立即昏沈乏力。
很明顯我內在有個部份在障礙自己創作。
我給自己進行療程。發現這個睏睡的背後,竟然是一連串的自我詆毀和批判: 「你一定不行的!」 「誰要看你寫的東西?」 「你沒有完美的方法來歸納剖析這麼多案例」 「你寫不出來的」 「這本書不可能完成」 「不必努力了!就放棄吧!寫出來給人看笑話?」
這個負面的聲音盤據我的潛意識,而且自動播放,導致我還沒有開始寫作就進入睡眠,放棄掙扎!
這個詆毀自己的聲音和用詞,如此熟悉。 這是我媽媽的聲音。
媽媽已經離世兩年了,她的言語和悲觀,她對我的無止盡批判,內化為我不自覺的一部分,就在潛意識被複製。
從前是被媽媽奚落,現在媽媽不在了,我內化了媽媽的訊息,繼續攻擊自己。我發現有時候,我做的比媽媽更徹底,自我攻擊的招式更凌厲。
在療癒當中,常常聽見個案說,他最害怕成為他的父親或母親。然而,令他困擾的卻是,長大之後的自己,對待家人或伴侶的方式,卻不自覺的複製那個他們「最不想成為的人」。
小時候被言語暴力的受害者,長大後,也可能會言語暴力他人,這在童年創傷案例當中,經常出現這種,被害人複製加害者的行為。
表面上看來,我應該不必再向任何人證明什麼,可以開心做自己,沒人再會挑剔我,說我是多麼令人失望的存在。生活應該就可依照自己想創造的,隨心所欲的進行,不是嗎?
然而,有部分的我,顯然還習慣要對抗媽媽給我的打擊,來發憤圖強,並沒有因此而放鬆過好日子。我在裡面復刻媽媽的訊息,繼續播放,自我挫敗。
即便那個訊息來源已經中止,訊息本身如病毒繼續在自身當中複製,引起發炎反應。
當我意識到自己在進行的內心活動,我為自己進行了TAT治療。 重新給予自己樂觀的正面的訊息:「不論我寫得好或不好,我都可以快樂的書寫,不論書有沒有人喜歡,我都可以愛這樣的自己。」而這個可以「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,不必擔心自己做得不好」,正是我一直以來所欠缺的來自父母的鼓勵。
既然父母給不了,那我們就重新給予自己所需要的鼓勵吧!
媽媽還在世時,我有一種焦慮,總希望在她往生之前,讓她明白我在做的事,我選擇的生活。這個願望始終沒有達成,我不能說沒有遺憾。
如今,也該放下下這個遺憾了。 媽媽的靈魂已經重新啟程,開始她另一波的學習。
因寫作而睏睡的情況在TAT治療之後,不再發生。 我終於可以回到電腦前,清醒敲打出這篇文字。 寫作之前需要劈荊斬棘,斬心魔,劈智障,疼那個在我裡面得不到母親歡心的小女孩,把她抱在懷裡如寶貝。
photo by Noah Busche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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