​王曙芳·原能量

/摘錄自聯合報橘世代專刊11/22日，記者張瀞文報導「失去摯愛」專題 「王浩一過世後，有許多掛心王曙芳的朋友，到都蘭陪伴她。他們帶來鼓勵的話語、充滿力量的書、各種療癒方式。多數時候，朋友一走，她就精疲力竭，倒頭大睡，比之前更疲憊。 王曙芳後來才意識到，身為療癒師，她敏感於旁人的需求，她會感受到，面對這樣的好意，要裝作有被療癒，朋友才會感到被看見、此行有價值。於是王曙芳下意識配合演出「我被療癒」或「你們對我有幫助」的狀態。 但其實上，以演出來照顧別人的感受，很耗費力氣，現在的她，只適合安靜地、誠實地，與自己同在。 想清楚這件事後，她慎選來訪者。多數人她會坦白拒絕：「現在不適合。」或者只是下山喝一杯咖啡，讓擔心的朋友看看她。 「沒有任何人知道如何療癒另一個人。」王曙芳感受到，悲傷療癒非常個人且私密，是你和已故者的私領域，只有自己知道，失去他、思念他是什麼樣態。 失去摯愛的人，需要很長的沉默時間，很難透過跟别人訴說得到療癒，她跟朋友説：「不要再問我事情是怎麼發生的，我已經不想再説。也不要問我好不好，我不是好或不好可以定義，事情沒那麽簡單；我有時好、有時

「最近，我都在思考關於『巫』這件事。」在山下的小花園吃早餐時，坐在對面的朋友突然開啟了這個話題。 朋友是個原住民，家族中有巫師傳承，他從小耳濡目染，熟悉如何跟靈溝通，也主持過許多儀式。原住民的巫師主要醫治的是肉眼看不見的傷， 心靈的「傷」；認為身體的傷身體自己會處理，這是自癒功能。 即便如此，他們還是會虔誠地祈求靈，加速身體的淨化以及療癒，而且如果真心誠意，都確實能夠獲得效果。 「那我豈不是一直在做著『巫』的工作？」我說。這二十年來，我在做的事，就是療癒人們心靈的傷，重啟自癒力。 這讓我想起新書裏的一篇故事，寫的就是我在英國西邊濱海的古堡和『巫師』相遇的故事： ******************* 我心血來潮，突然決定從倫敦開車6小時，來到這個遠在西邊的康瓦爾小鎮 廷塔吉爾，因為無意中看到一本書，書中幾張帶著神秘色彩的照片，我被吸引了。 抵達時，已經接近黃昏。我把車停在古堡不遠處，就開始爬山崕，繞了一大圈才到古堡的另一頭。早已過了下班時間，古堡沒有人看守。我跨過象徵性的鐵鍊，繼續往山上的廢墟前進。 就在一片矗立的斑駁城牆之下，有三個衣著古怪的人

和朋友一起吃飯，冷不防被她的問題擊中。 「你覺得是驟然的告別比較好呢？還是漫長的告別？」 朋友的母親已經失智20年，母親早就不認得她是女兒，甚至失去表達能力。依賴看護幫她翻身，透過鼻胃管餵食。然而，這個母親無法給予任何情感的回饋。朋友僅能單方面自言自語，像是呵護嬰兒一般照護母親，希冀人聲的溫柔與撫觸還能喚起母親一絲感受，然而母親的眼神無比空洞。20年來，她看著母親日漸遠離，墮入空無，不再注視或聽聞，那個她熟悉的媽媽，不知何時已經離去。 她每天都在跟心中的母親道別。 這個感覺我很熟悉，雖然我的經歷比較短淺。 五年前，久病的母親去世後，隔天，爸爸就出現失智症，開始產生幻聽幻覺，他跟所有來弔唁的親友繪聲繪影地說，母親是被兩個男人帶走的。父親沒來得及見到母親最後一面，因為他去停車時，母親在急診室外就嚥下最後一口氣，陪著她的是看護。我想父親心中很自責。 父親退休後十年，成為母親的照顧者。每天去市場買菜，煮魚湯給她喝，載她去醫院複診，定時打營養針，跌倒時送她去急診......。我們都忘記父親當時已經八十多歲。 直到母親離世，一向寡言的父親驟然失去人生目標，我

上週六夜晚，著手準備浩一在文學糧倉的追思會要分享的事。要分享什麼？對我而言，自從浩一六月底離開至今，我天天都在追思。 或許，我可以分享浩一和貓咪的情誼，讓大家看見這位瀟灑的大叔，比較不為人知的一面。 浩一來都蘭家同住之前，沒有養過動物。但是他愛屋及烏，迅速融入我的大家庭。一開始我有兩貓兩狗。不久，我們領養的一隻小狸花貓，竟然不動聲色的懷孕了，而且兩個月後就誕生了四隻小狸花貓。 為了要留下哪隻或送走哪些小貓，我每天內心掙扎。直到一天，浩一一錘定音：「我們全都養下來吧！不送人。」他霸氣說出我的心裡話，並且戲稱小貓們「都蘭四少」。 浩一的心柔軟，很快被小貓們收編，成為我家頭號貓奴。我們共同養育六隻貓，兩隻狗。就像許多的父母，對於教養兒女會有不同的看法，我們也是。 小貓咪賣萌，很會欺負浩一。半夜三四點，牠們要出去玩，去「巡田水」，就會去對他撒嬌：「喵喵，我要出去，幫我開門」。 巡完田水約莫一兩小時，小貓又回到門口：「喵喵，我要進去，幫我開門！」 無論多麼熟睡，浩一的耳朵似乎有個特別頻道，和小貓直線連結，他起床當門童讓他們出去又進來，一晚兩三次。他對小貓的

收到新書那天，百感交集。 完成了浩一的遺願自是很歡喜，隨即濃烈的感傷一湧而上。原本應該要攜手慶祝新書誕生的浩一提前遠行。一個在天上，一個在人間。 早在六月初，浩一便把他寫好的序給我看，那時我們即將去日本旅行，我還在旅館努力修改最後兩篇文章。哪裡知道，我拖欠的序文，日後竟成「...

浩一離開世間，已經31天。 他三月種下的朝顏，在這個月豐沛的雨水滋潤下，迅速攀爬上書房旁的棚架，綻開紫色的花朵。 在生離與死別的巨大變故之下，語言很乏力。這個月以來，許多關心我的朋友和學生，都不知道該對我說什麼，他們從遠方注視我，為我誦經禱告，默默傳遞祝福和療癒。許多認識和...

把浩一的衣服從後陽台收進來，摺疊。我手笨拙，衣服摺得歪七扭八，浩一若是看見，又會笑我，然後全部拆開重新摺疊吧？這五年來，我們的衣服都是他摺的。 浩一手巧，比例拿捏恰好，不論是T恤或褲子，被他一摺，就變成在百貨公司陳列架上的衣服那樣，有條不紊的一疊。「這樣攤開來穿時，衣褲才挺...

今天和狐狸兩度巧遇。 知道並非偶然。 早上在三階滝路邊可愛的小神社，看到神龕裡的狐狸，雙手合十恭敬一拜，祈求一路平安。 午後車子行經支笏洞爺國家公園，在樹蔭交錯的林道，竟然有隻狐狸趴在我們車道中央等我們。 怕驚動狐狸，立即將車子路邊緩緩靠停，我搖下車𥦬招呼狐狸，牠竟然朝我...

搭飛機昇空，俯瞰居住的地方， 雲朶潔淨飄浮在海天之間，太平洋透光，今天的海是特調的「台東藍」，連都蘭鼻都現身在照片中，在空中居然找到平日返家的路。 海岸山脈綿延起伏，縱谷平原是一條藍色帶脈，那裏有好吃的稻米，更遠方是中央山脈。所有的美麗都同框了！ 感覺是蒙受祝福的家園！

一早，拿了一個盆子，採摘巴西櫻桃。種了五年，第一次滿樹開花結果。 邊摘邊吃，滿手滿臉塗滿紫紅汁液，實在是太-好-吃！ 巴西櫻桃比一般櫻桃略小，但滋味更鮮美，有迷人的甜度，澀澀的口感，是少女一般嬌嫩香甜的漿果。 它的尾部像石榴一樣，綻開小花裙。...

雖然已經住在這裡十年，還是經常被光之屋驚艷！ 早晨光影交織的走廊，太平洋金光盪漾，都蘭山今天是溫柔的黛青。 微風徐徐，苦楝樹才開花，香氣淡雅，如瞬間即逝的夢。 從這個角度看狗狗在園子裏曬太陽，覺得好幸福。 按下快門，和黏著我的小老虎Totoro合照！ #光之屋...

今年2月3日22點10分，迎來立春。 最近積極在做五行足底理療，照顧身體，貼上一則小筆記，跟大家分享。 立春時，木元素開始擴展、升發。藏匿整個冬天的生命力，流動了起來。 少陽之氣，在大地散播，也在人的體內萌發。 就算外面風寒刺骨，雨霧漫渙，然而，我們可以清楚感受到，心中莫名...

蛇年的第一個黎明，躺在床上，看黑暗漸漸退去，微曦一寸寸佔領天空。 突然想起前年來都蘭造訪的荷蘭朋友麥克。我們在屋頂上拍照那天，陽光瀲灧，放眼望去，一邊是湛藍的太平洋，另一邊是連綿的都蘭山脈。 麥克是資深旅遊家，已經去過128個國家，包含許多我從未聽過名字的遠方小國。來台灣自...

拉著行李穿梭在台南的巷弄，剛剛吃了超好吃豬油拌意麵，喝了下水湯。男友意猶未盡，要帶我去冰鄉買薑糖蕃茄。在台南生活，很接地氣，有這麼多高水準的傳統小吃。 過街的時候，看到舊永瑞珍餅舖，想起從小吃的喜餅，於是進去瞧瞧。 餅舖的九十歲老主人才過世，兒子把餅舖翻新，舖子不再堆疊雜物...

都蘭停電，晚上在家中四處點蠟燭， 突然聞到一股燒焦味兒。 原來是Jupiter，尾巴一甩，燒掉一撮毛！他卻還不明究竟，嗅聞著自己的尾巴。 沒有燈火，山下的村落退得更遠。宇宙是無色差的黑墨，唯有燭火如星。 我像是舍監，拿手電筒點名。三個女生就定位了：小甜甜在蝴蝶椅，卡努卡在枕...

深夜12點多，接到男友的電話，他邊喘氣邊說，「甜甜回來了！」 我不敢相信，要他開視頻給我看。果真是小甜甜，正在大口吞食罐頭，顯然很餓。我激動得整晚睡不著覺，當下訂了車票，改變行程，從台南奔回台東抱貓。 回到都蘭，緊緊擁著小甜甜柔軟的身體，一遍又一遍，吸聞她的氣味，磨蹭她的毛...

進到房間，看到空著的蝴蝶椅，沒有小甜甜柔軟蜷曲的身影，心揪了一下！ 來到廚房餵貓，看到小甜甜粉紅色的貓碗空著，十分孤單，心又揪了一下！ 半夜醒來，雙腳之間，沒有甜甜溫暖的身子緊貼；早上刷牙，沒有甜甜站在盥洗台等著吃凝膠。沒有小甜甜的日子，已經五天四夜，我和她之間的所有秘密儀...

最近園子裡翩翩飛舞上百隻蝴蝶，多半是淡小紋青斑蝶，偶有黑色鳳蝶和黃斑蝶。從清晨到黃昏，不知道牠們是怎麼通風報信的，總之，蝴蝶們一同棲息在白水木的葉片和枝條，細嚼慢嚥，把它好不容易長滿的葉子，啃食精光。誰讓它的枝幹分泌的汁液，恰好是蝴蝶的蜜源。...

睽隔五年，回到倫敦的第一個晴天， 迫不及待回到我最想念的地方。 不是劇院或博物館；不是泰晤士河的Embankment或音樂廳。 我魂牽夢繫的地方是Hampstead Heath，漢普斯特草原。 安靜地穿過森林，漫步草原，繞行湖泊，累了就坐下，看人跑步、蹓狗、野餐、玩飛盤、趴...

我主張養貓的人，得要會抓老鼠。 村子裡的五金行老闆，抱怨說養在店裡的貓，都不工作，讓老鼠晚上在店裡肆虐。那麼多的貨品，四處堆積，老鼠躲貓貓，這不是輕而易舉嗎？ 我家的老鼠都是貓咪從園子裏抓進來玩的。我現在有六隻貓，你可以想像我的處境。...